秋难少

【伞修伞】心上秋（9-10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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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.

  苏沐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，发现它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干燥度。他在心里微微地点了点头，很好。
  来办公室的途中下了场大雨，中途老天拉上帷幕停了一阵，现在却又继续开始表演他拿手的哭戏。他没带伞，只能靠大衣挡着，还要小心自己手提包里的资料别被淋湿了。苏沐秋心里很是无奈，果然不应该批准那个气象站监测员去人间学习，从他回来的那天开始，天气预报就没怎么准过。
  有人在敲他办公室的门，苏沐秋应了一声，门外的人走进来。
  “厂子我找人联系好了，我亲自去看过，材料都是一等的。”叶修说。
  “这次我就不去盯着了，你也知道我最近没空。”苏沐秋伸了个懒腰，又瘫在椅子上，“图纸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，你直接发给他们，让他们看着做就行了。”
  “好。”叶修点头，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，“这是你今晚出差的车票。”
  “嗯。”苏沐秋打开信封看了一眼，晚上十点零八的车。
  “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？”叶修看他检查完车票，又开口问道。
  “没事了。”苏沐秋说。叶修点了下头，想要回自己的办公室。
  “叶修。”他刚准备关上门，苏沐秋又在背后叫他。
  “还有什么吩咐？”叶修又退回来，重复相同的话语。
  “帮我去跑个腿吧。”苏沐秋拉开抽屉，掏出一个信封，“本来是想自己去的，但是跟列车的时间冲突了，你替我去吧。”
  “什么事？”叶修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，打开来看。
  “想让你帮我送束花给她。”苏沐秋微微笑起来，“花我暂时寄放在楼下的饰品店了，你今天晚上十点半帮我送到信封上这个地址就行了。”
  “哦……”叶修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迟疑，他确认似的又看了一遍地址，“对方在酒吧工作?”
  “没错。”苏沐秋眨了眨眼睛。
  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叶修回应他的眼神微笑了一下。
  朋友么?叶修踏出办公室，很难得地在上班的时候发愣了。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地府里叽叽歪歪的八卦女鬼谈论苏沐秋的情人，但是从他来地狱的这三个月里，他在苏沐秋身边连一根女人头发都没见过，更别说什么情人了。
  猜疑不是他喜欢干的事，还是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好。
  九点半。叶修轻轻叩击苏沐秋的办公室门，得到应允后进入屋子，后者刚换好西装，正在系领带。
  “你的衣服我给你叠好放进纸袋里了。”叶修把袋子拎在手里，里面是那件烘干了的大衣。
  “谢谢。”苏沐秋飞快地看了下表，拿了起他的包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  叶修开车，送苏沐秋去熔岩车站。看得出今天人并不多，在雨天里，车站上空依旧氤氲着雾气，隐隐约约散出红光。
  “事情完成后我给你打电话。”叶修把纸袋交给苏沐秋。
  苏沐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微笑着点头:“嗯。”
  他又道:“谢谢你了。”
  叶修不语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。
  都过了安检了，叶修突然喊他:“苏沐秋！”
 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。细细的人流推着他向前走，他好像是回头了，又好像没有。叶修定定地站住脚，画面就像再次遇见他时的模样，记忆异常清晰，但他的面孔却早已模糊不清。
  叶修点了根烟，烟雾与岩浆散发出来的热气混为一体，再难分离。

10.

  “十点零八分，从H区开往G区的K1740号列车即将进站，请旅客们进站检票……”温柔的女声在广播里响起，苏沐秋攥着车票，随着人潮一点一点前进。
  果然在地府混没前途啊，他好歹也是个鬼神，预算却每次都只拨那么一点。苏沐秋一边小心地躲避他身后女生的高跟鞋，一边在心里吐槽。
  岩浆坑已经恢复平静，而交通工具与其说是列车，不如说是游艇。苏沐秋注视着在岩浆上漂浮的金属块状物，慢慢向它走过去。地狱里的地下岩浆四通八达，除了极寒之地以外，其他地方都能到达，也算是方便快捷。
  他还记得叶修第一次坐熔岩列车，一点都不像刚来地狱的人，眼神里一点敬畏或者惊奇都没有。他唯一在乎的问题就是车舱里能不能抽烟，仅此而已。
  他最后叫住自己，是想说什么？苏沐秋歪头靠在椅背上。其实他想说什么是无所谓的，重要的自己最后的道谢是否足够真挚。苏沐秋略微有些遗憾，如果当时说的是“一直以来谢谢你了”就好了。他脑海中出现叶修的身影，他身穿一成不变的黑色风衣，看着雨滴打落在挡风玻璃上，车轮压过水坑，副驾驶上放着一束能让人通向地狱的曼珠沙华。若是计划一直顺利地沿着他预想的方向进展，等后天他回到H区的时候，他就再也看不见叶修这个人了。
  不论是谁，只要最大化地加以利用就好了。他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折成小块的纸，展开来看。光秃秃的线条，那人描画时额上垂下来的发，阳光拂过他的侧脸，点燃了他的眼眸。苏沐秋沉默了半晌，再次把纸塞进西装内侧的口袋，闭上了眼。
  所谓鬼就应该把绝望与冷酷发挥到极致，至于慈悲与宽恕，那是佛祖该干的事。
  叶修稳稳地停下车，从后座上拿了黑伞，又从副驾驶上捞起那束艳红的曼陀罗。酒吧里的人不多也不少，空旷得恰到好处。叶修把雨伞交给门口的侍者，请他代为保管。
  “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楚云秀楚小姐？”叶修问。
  “她这会儿快下班了，我去叫她过来，您稍等。”侍者鞠了个躬，巧妙地避开了店里的桌椅与客人，消失在人群深处。
  叶修挑了个人少的地方，找了张空桌坐下，片刻之后，一个女子走过来，坐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。
  “你好。”她轻声说。
  “你好。”叶修应着。
  对面的女子很年轻，长及腰际的头发烫成了恰好适合她的弯度，应该是刚换下工作服，米色的大衣还没穿，只是搭在臂弯里，露出一只好看的手来，指甲上涂着漂亮的淡粉色。
  “这花是送我的?”她把大衣和小巧的斜挎包放在桌面上，抬眼看看叶修，视线又移向花束，曼陀罗在她的瞳孔中映出淡淡的红。
  “这是鬼神大人的礼物。”叶修把花递给她，她看着花束，嘴角漾起微笑。
  “谢谢。”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，“不知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有空，苏沐秋交代给你别的事了吗？”
  “没有。”叶修眯起眼睛看着对面这个让他感觉有些危险的女人，他注意到楚云秀刚刚直接叫了苏沐秋的名字，而不是称他为“鬼神大人”。
  “那介意陪我喝一杯么？”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叶修，那种眼神让人觉得难以拒绝。
  “恐怕我不太会喝酒。”叶修说。
  “那真扫兴。”她嫣然一笑。